不栀火

不写字 不能活

搁浅流年 05 笨拙如此(青黑)

<搁浅流年>05 笨拙如此

 

难得有一天黑子决定亲自下厨,他一早就兴致勃勃地出门了,骑着自行车揣着钱包去到附近较大的超市。这时候青峰还在家里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恋人已经悄然消失了。等他一觉醒来发现一个玻璃杯被安稳地摆放在床头柜上,水温尚且还温热,而早餐也已经妥当放置在餐桌上时,青峰大辉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睛清醒清醒,看是不是自己睡昏了头出现了幻觉。

 

青峰与黑子同居以后不久,下厨的事就基本全权交到了青峰一人头上,而下厨这个问题在他们俩同居和长年累月的磨合后,也早已在二人之间达成了共识。黑子本身并不擅长烹调烹饪,青峰在认识黑子这么多年后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虽然黑子总是以“水煮蛋我是谁也不会输的。”此类的理由来反驳自己不具有“烹饪细胞”这件事,但青峰习惯之后也就懒得与他计较这些。其实他打心眼里认为,一个家里只需要有一个会做饭的的人就够了,而与此同时他又十分庆幸黑子恰好是不会做饭的那个,这样有一天如若他们分开了,黑子哲也便会每日三餐都不免会想起自己。

 

咦,他什么时候竟然产生这种邪恶的想法了。自己的恋人依赖自己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安全感,虽然这些想法的确灰暗了点。不过也无所谓吧,因为这些话青峰大辉估计一辈子都不会亲口说给黑子哲也听的。

 

做饭是做饭,水煮蛋又当另说,光靠水煮蛋难道就能填饱肚子?青峰曾经问过黑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样解决三餐问题的,黑子那时一脸深沉地回答道:“水、煮、蛋。”青峰闻言,前额顿时就冒出几条黑线。当然这只是黑子惯有的冷幽默而已,事实上黑子在进入乐团后,大部分时候都是过着集体生活,因而伙食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只是黑子似乎说过,他虽然尝过许多国家的美食,但最终还是喜欢本国的料理。

 

青峰还记得那时黑子在说出最后一句话前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才一脸正经地望着自己说了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青峰望着黑子那时水汪汪的含着几分笑意的眸子,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委婉地夸奖了,黝黑的双颊“噌”的一下就红透了。“阿哲你……突然干嘛说这么肉麻的话啦!”黑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答道:“啊,没想到青峰君脸皮还蛮薄的嘛,这么容易脸红哦。”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现在,估计青峰说不赢黑子就一闷头吻下去先堵住肇事者的嘴再说,可那时候他们才交往不久,青峰被说中,一时间嘴笨得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一脸讪讪地背过黑子、躲到厨房借做其他事的名义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黑子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笨拙可爱的模样,心里一直偷笑不已,他尾随青峰来到厨房门口“围观”,青峰正在穿围裙,淡蓝条纹的棉布围裙穿在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显得有些小,但又或许是因为条纹的缘故,倒是看起来既挺拔又强壮。黑子看着忽然觉得心头一暖,索性上前帮青峰在他身后系上一个结。

 

啊,这他认识了七年的男人,他喜欢了、七年的男人呵。

 

感觉到自己腰部温热的那双手时,青峰侧过了头,脸上的热度已然褪下。目光交集,青峰稍稍侧身,对上黑子暖暖的笑意,心里豁然开朗。他们默契地微微变换体位,青峰轻松地吻上黑子的唇瓣。唇舌纠缠,看似微醺的脸颊,没有动人的情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绵长温柔的亲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

 

青峰洗漱过后一面吃着早餐一面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第一个节目就是最枯燥也是最为实用的天气预报,这是黑子每日必看的节目。青峰是个粗线条的人,加上身体一向很好,自然也不太在意天气变化。倒是黑子就像传统的居家好男人似的,每天看天气预报早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即使是在外地,他也总爱用手机上类似于“天气通”之类的软件来查看天气。青峰就时常收到黑子给自己发来的‘雪花’、‘雨滴’、“太阳”这类符号的简讯。是的,关注青峰所在城市的天气,已经成为黑子生活的一部分。

 

他将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重播,心思却在九霄云外,想着黑子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们之间似乎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于无形之中养成了一种默契——不去过分约束对方,这并不是代表对彼此的不在意,相反,正是因为很在意才需要给彼此一定的私人空间。试想想,黑子本来平常就不多话,青峰呢,则总是反应迟三拍,有时候他们二人发生争执,黑子就长时间地沉默不语,但青峰是何其迟钝的人啊,若是没人提点他,等他靠自己领悟时又不知何年何月去了,估计那时黑子的气也早就消了吧。

 

严重的一次,青峰大辉敏感地醒悟到自己把黑子给惹生气了,是在两年前。具体的原因早已记不清了,大抵就是夫夫二人间因为油盐酱醋茶的小事发生了点争执,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怎么,那天他们两个都像被邪神附身了一样,谁也不肯先开口认输。其实情侣之间啊,发生点小摩擦小误会都是十分正常的事,仔细想想那些成为他们发生口角的导火索甚至根本都不能以谁对谁错来评判,只是爱情太过虚无缥缈,两人之中总得有个先服软才能好好维系罢。

 

他们平常并不爱吵架,以他们的性子吵起来的概率也很小才对吧。但偏偏那次,黑子是真的生气不理青峰了,可怜青峰那时还保留着中二时期乖张跋扈的个性,黑子不理自己了他也没厚着脸皮去求黑子原谅。青峰每每回忆起这件事,都不免懊恼自己为什么当初没从黄濑那里学来几分油嘴滑舌,哪怕只是逗逗黑子开心也好。他嘴笨,说不来好听的话,又拉不下脸道歉,只懂得一个劲的沉默不语。但凡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黑子怎么可能真正不理会他?只是他们两个笨蛋夫夫都还未学会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哟。

 

而青峰从那以后,青峰对于跟黑子发生吵闹、争执就变得异常敏感了。不管是哪方面的误会,他都尽量第一时间给黑子解释(当然他心里清楚黑子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哪怕他身在千里之外,要是跟哪位女明星传点绯闻……与他交好的朋友早都习惯了他于审判来临之前,面如死灰地掏出手机,即使不看他按下的拨号对象也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老婆”提前报备了。

 

“阿哲……我要个你说件事……”

“嗯?青峰君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根本没有好吗!都是那些八卦记者乱拍照片乱讲话……我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呵呵,看来青峰君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过得还挺滋润的啊。”

“阿哲……不……”

“那么下次回东京,所有的卫生就都交给青峰君打扫好了。”

“阿哲!等……Oh no!”

“嘟、嘟、嘟、嘟——”

 

以上对话大概重复了不下十几次,听得青峰队友的耳朵都起了茧,每当青峰拿起电话就总有几个火焰嚣张的小伙伴,在一旁不怕死的装腔学调。这样做的后果,无异于恰好成为青峰宣泄委屈与愤怒的可怜虫。不过,后来的某一天,当黑子给青峰打电话却被他队友接起来时,听到了这么一句:“啊啊啊,你就是DaiKi的恋人吧,你是不知道啦,每次DaiKi给我们打电话都是操一口大爷腔……一改成你耳根子就忽的变软了,哈哈,我们都笑他是不是妻管严啊,哈哈哈哈……”黑子那时并不知道这些事(青峰也不可能会跟他提起),所以,无论这样的‘小打小闹’发生多少次,每当他一想起那个高大的男人,孤傲的脸上露出求饶可怜的表情,再多的不安、气恼也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回到练习场发现队友向黑子告密时,青峰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要跳海的冲动。

 

“阿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

“我才没有……”

“啊啊,我知道青峰君想说什么。”

 

你想说的,不正是我想要说的么。

 

所谓患得患失,大抵是因为太过在意对方,才不免焦虑会不会突然有一天那个人就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只要这样一想,心脏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仿佛连怎样呼吸都不会了。要给自己多大的勇气,要下多大的觉悟才能抬头面对那一天呢?青峰大辉与黑子哲也一定从他们开始交往的最初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谁也无法预料到结局,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对彼此许下过什么诺言。或许活在当下,才是现在的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幸福,又或许,真正的天荒地老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许诺的。

 

 

***

 

黑子回来的时候,青峰已经收拣好碗筷,正在给窗台上的几株花草浇水。大抵因为他太过专注,连黑子进门都未察觉。窗台上摆放着几株兰花,是一年前他们一起去花市时,依照黑子的喜好而选择的植物。青峰对这些花草原本就没什么研究,以前还未离家的时候,家中的庭院也一直是父母亲在照料,他打小对这些“女孩子气”的东西就不太感冒。但黑子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文学青年的味道,不论是喜爱看书这点,亦或是喜欢音乐与花草这点。

 

兰花生命力旺盛,并不需要细致的照料,加上他们选择的是天竺兰,外观静谧淡雅,黑子一眼就看上了。平时他们回来居住,大多都是黑子先察觉到泥土太过干燥,然后才给花草补充点水分。青峰主动摆弄这些琐事,着实是不常见到。黑子放下手中的袋子,关门的“噼啪”声终于将青峰的思绪拉回现实。黑子望着青峰看向自己时脸上所带的有些微妙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人是在担心自己,忽的心头一暖。

 

“我回来了。”他向站在窗边的男人开口,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

 

餐厅的玻璃立柜里摆放着许多相框,每次只要从玄关进入客厅就会路过那排立柜,透过玻璃门看去,微微凌乱排列的相框里,照片中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但其中有一张他们二人的合影,里面的人一脸凶声恶煞的模样,隔壁的相片似乎也是同个时间拍下的,不过青峰身后多冒出了个蓝蓝的脑袋,黑子还记得那时,自己举着相机努力把他们二人都放入屏幕里,却因为某人的不配合而未能顺利拍摄,最后到底还是青峰夺过相机,扯出个别扭的笑容,把他们两人都拍了下来。

 

按下快门的前一秒,黑子吻上了他刚剃的光溜溜的头顶。

 

那就是,之前所说的,青峰找到的请求黑子原谅自己的笨方法。那一天,黑子等到青峰顶着个红红的脑袋回来时,险些没有认出他来。不过再怎样,那张黝黑的脸庞黑子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认错的。他被青峰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讶异地问道:“青峰君为什么要把头发都剃掉?”青峰微微垂首,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脑瓜顶,支吾了半晌才说出口:“阿哲,我……以为这样你就能消气了。”黑子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湿了眼眶,青峰看着忽然落泪的黑子被吓得不轻,连忙扶住黑子的肩膀追问:“阿哲,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倔了,你不要吓我啊……你说说话……”

 

黑子搂住青峰,微凉的手摸在青峰光秃秃的脑袋上,有些扎手却又十分温热。“青峰君,真的是笨蛋。”

 

黑子哲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二人吵架,青峰大辉那时想起了他们国中时期,曾经他们也因为吵架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说话,就算在走廊上遇见也只是面带尴尬地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但那时黑子哲也眼里的不开心他全都记得。他是那样害怕自己再伤害到这个人,他是这样不忍见到那种悲伤的神色再次浮上黑子眼中。

 

>>>>>>>>>>>>>>>>>>>>>>>>>>>>>>>>

 

“青峰君再继续这么浇下去,兰花都会枯萎了哦。”今天黑子路过立柜时心情是飘浮的,他觉得脚步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啊?!”青峰闻言才察觉到自己手里的水壶还维持着倾斜的姿态,连忙挽回这个错误,立正站好,“阿哲,今天干嘛出门也不叫我一声。”

 

黑子挥了挥手里的帆布袋子,嘴角划过一抹洋溢着幸福又藏着一缕狡黠的嘴角:“啊,因为今天想要给青峰君一个惊喜。”

“??!”

语毕,黑子不多做解释就溜进了厨房。青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也忙跟入了厨房。

“到底是什么啦?!”当青峰看到厨台上放着一大袋食材,而黑子则是一脸淡定地系上围裙时,终于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吼了出来,“阿哲你知不知道你下厨那根本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啊?!……唔。”

 

黑子将食指指尖放在青峰唇上,强制令聒噪的某人闭了嘴。“你要是再喋喋不休,小心连惊吓都免了,直接让你变惊恐哦。”青峰依言闭嘴,乖乖地站在黑子身边不言不语,安静地看黑子捣鼓形形色色的锅碗瓢盆与刀具。“呐,阿哲,真的不需要我帮忙?”黑子睨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一脸不屑地答道:“放心啦,我会依照青峰君的口味来做的。”最后,黑子还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给自己,青峰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离天堂不远了。

 

一向都是青峰下厨,像今天这样亲眼目睹黑子穿着围裙在并不宽敞的厨房里打转的次数并不多。啊,阿哲到底为什么今天这样不同呢?青峰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心里明白,黑子这个人啊,一旦决定了去做的事,就算是有百头牛也拉不回他的决心啊。所以,他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进展着的一切。黑子一心都扑进了他自己面前的食材里,像是与世隔绝了般,他不时会瞟一眼厨台上平放的清单,然后又继续下一步的操作。

 

起初,青峰还以为这是黑子在网络上摘抄下来的烹饪步骤,也没甚在意。直到饭菜被一一端上桌,青峰品尝过那一道道日本传统的家常菜后,才终于有些了然。这些菜与他母亲所做的菜色十分相似,不论是从质感还是口感来看,都是他一直偏爱的菜肴。原来啊,那日丰盛的午餐,是黑子曾经专门给青峰母亲打电话,将所有细节都挨个请教后,才依样画瓢做出来的。他们曾经一同回青峰父母家拜访过两位长辈,那时候黑子就将青峰喜欢的菜品都悄悄记在了心里(当然某人并不知道),但其实,在此次正真在青峰本人面前展现之前,他已经不知道操练过多少次。那张被熟悉的笔迹填满、又微微被油烟熏黄的纸,就是时间的证明呵。

 

黑子端碗时似乎被盛满米饭的碗边烫到了指尖,条件反射地捏住了自己耳垂。这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大概是讲耳垂是身体温度最低的部位,所以若是手被烫了,只要捏住耳垂就能立马降温了。至于这个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尚且不得而知。不过,倒是有很多人都从老一辈人那里继承了这个习惯。青峰看着黑子捂耳朵时可爱的样子,淡淡地笑了起来。待到锅中食物煮熟,黑子用筷子夹了一块起来,转过头来问青峰:“青峰君要尝尝吗?”于是青峰走到黑子身旁,微微颔首时将信将疑地张开了嘴,连一小截筷子也一并含入口中。“味道怎样?”

 

青峰难得细嚼慢咽了良久才吞下嘴里的食物,“唔,很棒。”他看着眼前面露期待的黑子,蓝色的眸子漾着一层透亮的波纹。他俯身轻轻触碰了一下黑子的嘴唇,“谢谢你,阿哲。”黑子微笑起来,迎上那个男人的吻。是个和煦又绵长、却不带一丝情欲的吻。宁静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与心跳,如此贴近,何其美好。

 

是谁说在爱情里两人中必须要一个人去迁就另一人的?他们谁也没有迁就彼此,只是不知不觉就为对方这样付出时间、花费了心思。爱情所需要的不是凭一味的退让与妥协,它需要的只是一种包容和理解,而拥有了这份宽广的心境,会让你看到更远、更加浩瀚的风景,那是你们共同谱写下的画卷。

 

原来我们都如此笨拙。

 

 


评论
热度 ( 14 )

© 不栀火 | Powered by LOFTER